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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
邱黯雄的最新个展“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深入探究了记忆产物这样一个主题,并提及以往剖析当代人顾虑的问题。一节真正的火车厢被放置在展厅的展台上展厅里,车厢外放置的24个投影仪将图像投射到车窗上。置身在漆黑昏暗的车厢内,那些连续播放的录像让人如同置身真正的火车中,观看沿路的风景。在历史记录片中穿插的那些用现代胶片拍摄的真实旅行中的录像,现在拍摄的录像使两个不同时期的录像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奇特关系,在这奇特的关系中,历史纪实录像扮演着记忆附属品的角色,而现代纪实录像实拍录像正如一个可视的标点符号一样,让人们在现实与回忆中穿梭。抽象的动画又提升了整体效果,让观看者对自己所见的真实性产生疑问。正如录像中插入的潜在图像所引起的下意识的举动一样,这种无序插放的特质创造出无逻辑的视觉影像,提升了整体的视觉体验。
不真实的录象(动画)与真实录象(记录片)的融合让人们对记忆的主观性产生了质疑。随着这种特殊插放方式而产生的录像之间的碰撞与互动,这种质疑为作品增添了一种力量与反响。
12个不同的环绕音响播放着传统民谣、乐器和实验唱片的混音,构成了录像的配乐部分。纪念过去的同时再反驳过去,这样的结合所产生的视听迷宫,让观看者不得不自己去揭开作品涵义的层层面纱。现代与历史、想象与虚幻间的相互作用,成为当代中国文化旋涡中产生的混淆不清的历史的伟大寓言。邱黯雄让我们凝视于“记忆的缺失”——对那些极具诱惑力的视觉刺激物的无止境贪欲,最终让我们内心深处形成了真空。
车厢寓意着当代中国的惊人改变;相比较其它的现代交通工具,如飞机让旅客在短时间里跨越远距离截断时间,火车旅行中更具有令人冥想的步调,它让观看者通过“沿路”风景来见证循序渐进的过程。投射在车窗上的录像代表着人们透过车窗瞥见的沿路风景,艺术家通过这种方式,使我们静下来重新思考和评价现代社会政治与文化景观的转变和演进。如此一来,“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可以在多重层面上进行解释。它展现了如何将历史和现代重新解构,从而产生一种新的形式和意义。
展览补充部分是一个新的录象作品,它是用一组不同大小的屏幕播放的。作品描述了三个人攀登一座显然是无法征服的冰山,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清楚的看到冰山上风雪交加的场景。人们看到这个片段时很容易感悟到人类面对大自然时的渺小和无意义,但艺术家在这里更想暗示的,却是在这个相对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中现代人的窘境。一段时期里,中国被描述为高速城市化和经济增长令人吃惊的国家,但人口与自然界的关系和互动却日趋紧张。结果相对于直接的交战,自然风光更像是一些用于来发掘、钦佩和观看的没有生命力的实体。大量的独立屏幕和多重观点模仿了当代城市生活与自然的断裂和脱节,以及突出了从自然到一个人造的国家的存在之间的悖逆性。
邱黯雄的录像和动画作品充满了抽离的宁静和抒情式的优雅,通过对时间与空间、虚拟与现实的捕捉,横向剖析了社会的政治疑虑,微妙地向我们展示出过去到现在细致而迷人的连续风景。
邱黯雄——前尘
文: Lee Ambrozy 译: DKK
策展人皮力最近的壮举很能体现中国取之不尽的体力劳动资源,他把整节火车车厢都搬到了自己近两千平方米的空间。邱黯雄个展“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入口处是一段恐怖城堡里常见的低矮楼梯,参观者拾级而上,进入一节半明半暗的火车车厢。车厢内部,二十四部黑白录像在车窗处轮流播放,每排座位的录像都不同。社会主义工人为完成巨型基建项目翻山越岭,肤色深沉的模范工人跟你四目相接,中间插入一些邱黯雄的动画。同时还有十二个声音文件循环播放,其中既有民歌,也有实验爵士乐。这架时光机里升腾的热量,声音和视觉信息的速度让人忘我。
猜火车
文: 刘晶晶
“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呢?没有理由。”
——《猜火车》
邱黯雄选择的是“记忆”,用一节火车。是猜火车游戏吗?无所事事的人在火车经过的地方,即兴打赌猜测下一班火车经过的时刻和目的地,借此打发时间——草场地U空间,一个临时的站台。
秋天的北京跟火车的关系好像火热起来。艺术明星们坐着现代火车去长沙,一节传统绿皮火车则停在草场地的U空间接受参观。“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由皮力策划,当初邱黯雄只是在纸上随便画的一个方案,忽然就变成了现实——光是筹办火车这件事就足够惊心动魄,千回百转终于弄到一节车厢之后,如何把它放进U空间变成了另一个不可能的任务,要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多媒体个展,它的前期准备其实是一个行为上的艺术也不为过。民工是这个行为艺术的坚强执行者,“有一度我和皮力都打算放弃,看着这节车在院子里,要拆墙才能放进来,但即便拆了墙,还有诸多要命的问题明摆着,我们都觉得火车进来是没可能的事情,还是那些工人师傅坚持住了,他们很沉着地告诉我们:肯定能行。”邱黯雄说,“我太佩服他们了。最终他们就靠最原始的工具:几根绳子,几根木头,这样推拉托拽地把车皮弄进来了,简直神奇。”邱黯雄的这一节火车车厢是我们最常见的绿皮硬座,甚至还带了一小间锅炉房,那是供应热水的地方。跟火车,尤其长途火车硬座车厢联系起来的记忆,基本上是“战斗”:一开始是抢行李架,抢座位,抢座位底下的地面;安定下来之后抢开水,抢厕所……还有那扇双层厚的玻璃窗,为了该开还是该关,开多大,几时关,面对面坐的人们也产生过争抢,只有一致对外防御扒车人的时候大家才产生共识。乘火车的小孩子也都想过差不多同样的问题:行李架应该比下面的座位舒服,为什么人要受罪坐在硬座上却让行李躺在上面享受?
这些都是记忆的碎片,跟火车有关,跟火车的气味有关:火车洗手间特有的气味,列车员拖地板的水的气味,泡方便面的气味,玻璃瓶水果罐头的气味,餐车供应盒饭的气味;也跟火车的视觉有关:雀巢咖啡瓶作的茶杯,外面也许还小心地套着塑料编织的隔热罩,列车员的服装,行李袋,意见簿,拖鞋;还有火车电台播放的那些欢快的歌和相声,到站的报告,求医的呼叫……它们跟随着我们对火车的记忆长在一起,不可分离。现在这个庞然大物忽然停一个艺术空间里,它甚至显得比它在火车站的时候还要庞大,它严肃而沉静,甚至有几分高尚,跟那些庸庸碌碌、杂乱无章好像划清了界限。邱黯雄要讨论的就是一个“记忆”的问题,我们的记忆总是和某些情境长在一起,火车是运动的时空,是恰当且再鲜明不过的记忆载体。用火车来带出对记忆的思考和追溯,并不仅仅是偶然的一个奇想吧?
车厢外放置的16个投影仪将图像投射到车窗上。投射在车窗上的录像代表着人们透过车窗瞥见的沿路风景,但我们看见的与其说是“风景”,不如说是“历史”,只是徒具时间上的循序渐进,没有所谓逻辑性演变的历史,无论从这些纪录片片断的本身还是播放方式来看,它们的集体重新组合代表了一种错乱的回忆。艺术家通过这种方式,使我们静下来重新思考和评价现代社会政治与文化景观的转变和演进。如此一来,“前尘-新大陆架的沉降”可以在多重层面上进行解释。它展现了如何将历史和现代重新解构,从而产生一种新的形式和意义。
车厢内有些幽暗,若不是窗玻璃上投射出来连续播放的录像,会让人错觉置身正在穿越山洞的火车上。黑暗中的火车有点悲怆的意思,暂时的万事皆休,世人皆醉。空空的行李架和空空的靠背椅,干干净净的洗手间和长过道,像是一具刚消毒防腐过的木乃伊,内脏掏干净了,外面也是一新,两边车窗上闪动的老纪录片片断是化了妆的前尘往事,借车还魂:红旗渠的修造,女社员的舞蹈,国母的视察,北伐的军旅……烈火烹油一样的人事加深了这个坚固空间的虚空和静止。回响在车厢内的声音完全跟画面没关系,录像的配乐部分由12个不同的环绕音响播放着欧波收集并创作的传统民谣、乐器和实验唱片的混音构成。也不全是纪录片,还插播了邱黯雄为火车做的动画,比如战略地图,语录,民国时期的人名等等,这些抽象的动画有一个切题的名字:《为了忘却的记忆》,让观看者对自己所见的真实性产生疑问。这种无序插放的特质创造出无逻辑的视觉影像,不真实的录像(动画)与真实录像(纪录片)的融合让人对记忆的主观性产生了质疑。Ros Holmes认为“邱黯雄让我们凝视于‘记忆的缺失’——对那些极具诱惑力的视觉刺激物的无止境贪欲,最终让我们内心深处形成了真空。”但真正记忆是不会缺失的,那些所谓“极具诱惑力的视觉刺激物”其实是浓汤表面的油花,我们内心深处的真空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是暂时的宁静的抽离,是为了忘却的记忆,以及为了记忆的忘却。
纪念过去的同时再反驳过去,这也许就是我们现在能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参观的人们总是急匆匆地从走廊穿过,左右扫视一遍便跳下了火车。大多只是想看这里“有什么”。也许主办者应该把放在门口的酒水搬进车厢里,让人能够坐下来,抽烟,喝酒,聊天,能够在这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找找感觉,仔细地听听那做得很别致的声音部分:可能当你看到军队们奋勇前进的镜头时正好听见大白鹅高亢刚烈的叫声,而女社员们的集体舞则由蟋蟀来伴奏,我们不再有习惯性想当然的声音画面一体化感觉,声音与画面的即性配合更像一个游戏,而且永远不会重复,这种不可重复的怪异感觉让人先是珍惜然后虚无,好像对自己的生命一样,抱着乐观的悲观主义态度,来不及细想,却又无可奈何。推敲不合适,思考上帝笑,那么旁观旁听就是了。
火车外部空间展示的是邱黯雄新的录像作品《群山埋葬我们》。作品描述了三个人攀登一座冰山(四姑娘山)的过程,它应该称为情节纪录片,三个人有自我发挥以及预先设置的情节,可以看到其中一人最后倒在山顶,寓示他死了。“我们周围经常会发生登山失败的消息,很多登山者牺牲了。我一直在想人应该死在哪里?在山里好像比较美好,比较自然,不管是冻死还是饿死,或者被动物吃掉,都很自然。在医院里就很荒谬和悲哀。我在片子里想讨论的是人和自然的关系,去登山的城市人走到自然面前会显得无力,因为人已经丧失了与自然的某种关系和能力。”邱黯雄这么解释有点“壮烈”的题目。大量的独立屏幕和多重观点模仿了当代城市生活与自然的断裂和脱节,自然和人之间的对立在风雪交加中显得尤为严酷。